1985年秋,那一年我16岁,刚刚考上栖霞三中的县重点,父亲陪我去粮管所转粮。
我个头很小,骑上自行车,脚尖刚好够着自行车的脚踏板。
颤颤巍巍,还是摔倒了,麦子洒了出来。
父亲小心翼翼收拾,麦子里仍夹杂些许的沙粒。
往日熙熙攘攘的粮所,今天倒觉得有些冷清,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在下棋。
父亲怯怯问:“哪位同志,麻烦给转一下粮”
一个人抬起头,瞟了父亲一眼,没有吱声,拿起桌上的大茶缸,
吱吱的喝了两口,茶缸上有几个醒目的字:为人民服务。
这个人满脸横肉,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酒糟的鼻梁骨上。
放下茶缸,低下头,又继续下棋。
稍许,父亲从窗口探头进去,轻声的说“师傅,麻烦给学生转一下粮”
“嚷什么嚷?”酒糟鼻子可能输了棋,不耐烦了的站起来,满嘴酒气:“把麦子推过来”。
我和父亲忙不迭的推麦子过去。
解开袋子的口,等待他的验级。
他把手深深的插进去,也许用力过猛,他打了一个饱嗝,酒气熏天。
摊开手里的麦子,细细打量,“怎么有沙?不收!”
“刚才孩子摔了一跤,可能带进来点沙……”
父亲赶紧解释,父亲的卑微让我窒息。
“快走!我没功夫跟你瞎扯”说完又回去下棋了。
父亲就近去老农家借了簸箕,我俩就在门口,一点一点捡麦子里的沙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总算捡完了,太阳已经偏西了。
酒糟鼻子捧着大茶缸出来,看也没看,信口开河“扣5斤称!”
我怒发冲冠,冲上前大声质问:“凭什么?”
酒糟鼻子被彻底激怒了,黑框眼镜在鼻梁上抖动,声嘶力竭的大叫“扣10斤!爱送不送!!!”
听见吵闹声,会计室出来一个姐姐,模样俊俏,穿碎花连衣裙,赶忙过来打圆场。
酒糟鼻子仍不依不饶。 看天色已晚,父亲主动妥协下来,最终被扣了10斤称。
回去的路上,父亲叹口气:“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就不会受这窝囊气了” 我使劲点点头。
事情过去了十多年,慢慢的淡出了记忆。
某日下午我在办公室,敲门进来一个人办事,我抬头一看,惊呆了:这不就是当初的那个酒糟鼻子吗?
虽饱经风雨,苍老了许多,但宽边眼镜还在,酒糟鼻子还在。
我表面平静, 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就是当年欺压我和父亲的人!他就是凭空扣我10斤称的人!
他就是我一直想报复的人! 这个人就在我面前!
他殷勤的递着烟,却浑然不知。
最终还是给他办好了事情,他千恩万谢的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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