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们这个小山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每次回家,家里的老人总要说起这个称呼,
偶尔还要提起小时候带我去找算命先生,先生给我卜了孩子中最好的一卦,
说我以后最低也要当个县长。
当我从小学开始,每次都能把全班20个人中的第一名奖状捧回家,
他们就愈发深信不疑。
我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乡亲们很长时间都热切地盼望着这个穷山沟里能飞出一位真正的县长来,
那才算祖坟冒青烟。
所以从小我就总能听到别人说我那素未谋面的爷爷生前没享什么福,
但是埋的好,占地气,以至于每年初三上坟的时侯我磕头磕的都格外卖力。
后来高考了,我没能像乡亲们想的那样考上他们唯二知道的清华和北大,应该有些失望吧。
但是后来经过一番打听,知道了我考上的郑州大学在河南是第一好的,失望的人们又竖起了信心和大拇指。
大家虽然一样穷,但是对第一的字眼还是很受用的,我“准县长”的责任就又担了起来。
再后来,我毕业了,又没能像大家想的那样当上县长,我奶奶一度很不乐意,总问我咋就不考个总理当当?
当她知道我干了房地产工作后更是气的鼻子冒烟,一度不怎么搭理我。
浪浪山的乡亲们也逐渐没了当初的期待,山村重归宁静,算命的终究没成神仙。
我十多年的求学生涯,最终算是为破除迷信出了一份力。
其实很多年我也很受用这份期待,心里也飘飘然,对未来充满憧憬。
但随着我越走越远,我无奈的发现外面的世界比那个20人的小课堂大的太多,以至于自己处处碰壁。
大学才开始读的书,开学就有同学说小学他就读完了;
毕业后才知道入党重要性,有同学高中家里就安排了;
进了医院买了房吃了亏才知道五险一金干嘛用...
无力感油然而生,一丝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乡亲们不知道,我也嫌弃过我的浪浪山,
我觉得是这座大山挡住了我的视线,限住了我的认知。
让我每一步成长都要付出比别人多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可它不会说话,看着我离开,等着我回来,无论我感恩或嫌弃,它就在那里。
后来受了挫的我释然了,回首望去,我意识到不是浪浪山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我的浪浪山。
每一代山里的孩子都有他的使命。
如果视线被挡住,那就爬的高一点;
如果认知被限制,那就学习多一些。
终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我孩子的浪浪山,疲态尽显,不再言语。
我想我会给他讲山里的故事,教育他努力大过抱怨。
我会等他回家,也终会送他远离。 不带一丝期待。
(投稿)